朝烟不信,叫秦桑去问罗川:“你们爆竹是在哪里买的?”。片刻后秦桑来回话:“罗川哥说,这些爆竹是在大相国寺东边的严家爆竹铺买的。往年都不是他家买,今年刚换了他家。”
朝烟于是由衷佩服起姜五娘,也怀疑她:“五娘,你从前是算卦的么?怎么什么都能说得准?”
姜五娘自从王娘子走开后,就站到了李莫惜边上。她贴着李大郎,有几分得瑟地说:“问你哥哥我从前是做什么的,说出来吓你一跳。”
李莫惜被她推出来,又被朝烟紧紧盯着,转头笑她:“管你从前是做什么的,哪怕你从前是赵大官人的公主,如今也都到了我的院子里。”
姜五娘瞥他一眼,又跟朝烟讲:“你哥哥不肯说,要不你求求我,我就告诉你我先前的身份。”
朝烟就笑着跟哥哥抱怨:“哥哥,这五娘老想着让我求她。动不动就说什么‘你求我’、‘你央我’,像是巴不得当人家的菩萨,只想听人诉求。”
李莫惜也笑,倒是姜五娘摇摇手:“旁的都能说,可不许说菩萨坏话。”
“嚯?”李莫惜还是笑,“殊不知你从了释门,那我这贴钟馗、放爆竹的道门人家可是容不得你了。”
说笑总是惬意,尤其这许多人都是说得来的人,讲讲话也就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等到厨房里的人过来又问朝烟什么菜该在什么菜前头时,朝烟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情做,急急忙忙进了家门,到厨房沾阳春水去了。
这顿团圆饭是请不到厨子了,一桌珍馐只能自己烧。
厨房里厨娘数目是够,不过朝云还是提前了一日跟朝烟商量,让她院子里的雪满去厨房帮一天忙,做几道炒菜。
朝云道:“雪满有个姑父是长庆楼的厨子,做得好炒菜。雪满从前跟她姑姑、姑父学过一手,炒菜也是会的。先前我吃过她炒的羊肉,在我院子里的小灶里炒的,味道不比外面正店里的差。”
朝烟答应下来,让雪满到厨房里去,跟厨娘们一起准备团圆饭。她不去戳穿妹妹想吃炒羊肉的小念头。
等她在除夕的晚膳前走到厨房边上,看见雪满炒菜炒得有模有样,才知她是真有手艺。雪满身为朝云的贴身女使,就算跟朝云不似秦桑和她这样亲近,可毕竟是贴身照顾的人,将来多半是要跟的朝云出嫁去的。能有这样个让朝云能惦记的手艺在身,也是不错。
等团圆饭吃好,天早就黑透了。午后家家户户平头百姓放爆竹,夜里便是宫中放爆竹。
宫中的爆竹也不知是为什么,总是比寻常人家放的那种要响亮。李府离宫中可不算近,却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宫里放的爆竹声,噼里啪啦个不停。
今夜也要守岁,一家人齐聚在一堂,围着火炉坐了一圈,各自说几句吉祥话,又喝喝茶吃吃点心,等天亮。朝烟吩咐过了,除了各院的贴身女使和随从,别的下人都各自休息去,不必再伺候了,要守岁还是要睡觉都凭各自心意,故而府里见不到多少人走动。虽有鞭炮声响,却也是静悄悄的。
火炉暖暖,伴着烛台幽光将堂中映亮。到了后半夜,王娘子在坐墩上坐不住了,朝烟叫人给她拿了交椅过来,半躺着,渐渐睡着了。朝云靠在朝烟怀里,眼睛闭着,不知有没有睡着。李莫惜和李诀轻声讲着话,说起来年政事上的安排。李朝烟对父兄的仕途其实并不在意,什么党争、什么罢相,都不是她关心的事。她只盼着全家来年都平平安安,盼着东京家家户户都团团圆圆,盼着明日街上的百戏都鼓乐喧天。
这几日来的忙碌渐渐随着更深而了结,过了今夜,便是新岁到来。
今岁一如往岁,无甚大事,也多有欢喜小事。夜晚漫长,久坐百无聊赖,今岁发生的事,桩桩件件便都在朝烟心里回想。年初御沟两侧桃李花开的光景,年中在山子茶坊避暑的时日,九月给朝云测个子长矮,还有腊月办的两场雪宴。都是琐碎事,可想起来,又觉得心里被这些琐碎事填得满满而暖暖,嘴边自然也就带着笑了。
深夜天冷,一众老妇人们裹着刚讨来的棉衣,在马行街试着敲了敲一座大宅子的门。
寒风瑟瑟,妇人们在风中发抖。
门上挂着牌匾,写了“许家”。老妇人中无人识字,好在有个自己就姓许的,认识自己名字,就也认识这么个“许”字。前后看看,几人判定这是户富户,门口挂着的镂空彩灯就够她们吃几顿饭了。
敲敲门,半晌没个回应。几人看着门口的灯,都在想着要不要把它偷去,换顿热饭菜吃。好在这门终究还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