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面无表情,但陈秋梧伸手去够床上的枕被时却仍然能感觉到她紧绷的身体和急促的呼吸。
陈秋梧叹息一声,抱着被子转身离开,只说三个字:“你放心。”
万轻云的眼圈猛地红了,她将磨快的餐刀藏在袖中,已将手掌都划破了。她抬眼望着陈秋梧慢慢走到不远处,俯身将被子铺在地上,他的腿已经拆了夹板,但骨伤严重不可能恢复如初。原本也是刚刚及冠的翩翩公子,却注定要一辈子微跛。万轻云瞧不起陈秋梧的羸弱,但确实是因为她绑架了陈秋梧才让他遭此劫难。
四
纳妾不过半月,陈青松便为陈秋梧张罗迎娶商行家的女儿做正房夫人,在隆平铺陈十里红妆大张旗鼓,还特地请了万扬前来赴宴。那还是轻云被送入松梧堂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趁着堂上的宾客都只顾着恭贺新郎新娘,她走到父亲身边欲言又止。
但万扬看着她的表情却毫不怜惜,伸手将她递过来的茶水打翻:“真不懂规矩,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日子,你又是什么身份,居然穿红!”
一壶烫茶泼在了万轻云手上,登时便灼出泡来。往来的丫头看见不由得惊呼:“姨奶奶!你的手!”
陈秋梧在堂上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陪着新娘敬茶,闻言推开众人将万秋云挡在身后,对和父亲平分秋色的黑帮头子万扬怒目而视:“你做什么?”
陈青松听见动静也慢悠悠走过来,声调拿捏得高高在上:“万兄这又是做什么?”
万帮虽然从松梧堂的手里掏得了生意,但儿女亲事这一出实在让万扬在隆平大大地折了面子。独生女儿没有婚仪进门做妾不说,不过半月陈家就大张旗鼓娶了新妇,摆明是将万帮的面子里子都扔在地上踩了两脚。但江湖上混出来的万扬深深懂得做低伏小的本事,他恭敬一礼:“陈兄太娇惯阿云这孩子了,左不过是一个妾,怎么能在太太面前穿正红色呢?”
万扬身后的万轻云,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倏地灭掉了,灰烬一样的惨淡。
陈秋梧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凄楚的温柔来,他喜欢的姑娘这样不幸,同他一样不过是父辈争权夺势的工具。这股子柔情让他倏地在父亲面前生出勇气,伸手抓住万轻云的手:“阿云穿红色好看,我就要她永远穿下去。”
一场闹剧结束,但万轻云的手依然冰凉。陈秋梧想要多攥一会儿,直到帮她暖热为止,却听见万轻云冷冰冰的声音:“放手!”
他下意识地松了手,却对上轻云一个凄凉的笑容:“你喜欢看我穿红色?”
她那样热烈的女子,本就是最艳的颜色才能配得上她。陈秋梧怔怔点头,却看轻云的嘴角浮上嘲讽的弧度:“我永远也不会再穿了。”
再好的颜色,他喜欢,就糟蹋了。
那一晚,陈秋梧没有同新娘圆房。对方枯坐一晚,眼泪打湿了喜帕,让他愧疚得仓皇躲到庭院,却无意在假山后撞见了万轻云同一名男子私会——正是趁乱潜伏进松梧堂的渔言。陈秋梧站在山石后,静静地让露水沾湿了喜袍。
“帮主牺牲小姐不过是因为万帮如今还不够强大,若万帮能取代松梧堂在隆平称霸,小姐自然能够回家。”
万轻云喜欢渔言,从她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她不说话,但看着他的眼睛里是全然信任的光芒。渔言微微一笑:“若我能让万帮在半年之内称霸隆平,小姐可愿意嫁给我?”
万轻云有瞬间的惊慌,但她很快地镇定下来,“好!”
吐出的这个字伴随着如花笑颜在万轻云脸上绽放,是恰如其愿,是全心信任。
五
“如先生所见,如今的隆平只知万帮而不知松梧堂了。”万渔言从漆皮小盒里拿出雪茄磕了磕,礼貌地让了让杜望后点燃,“方才跟先生所讲的,有些是隆平众所周知的,有些是我脑子里陈秋梧的记忆。昔年陈秋梧大婚不过半年,随陈青松在去洛阳办事时火车出轨,整车人都死了。树倒猢狲散,松梧堂在隆平很快败落,我便如愿娶了阿云。原本以为陈秋梧和他父亲一起死在了火车上,但几年后他又潜回隆平要重振松梧堂的名号。”他深深吸了口雪茄,在烟雾迷蒙中神情落寞,“我奉老帮主的命令去刺杀陈秋梧,货仓被他藏了炸药要与我同归于尽。但最终我活下来,他死去了。”万渔言顿